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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一个人的烟火

回到酒馆，铁木又请六人喝了酒，不过经过了刚刚那件事，六人都没有了喝酒的兴致，纷纷坐在桌子旁，沉默不语，心中细细地思索着，铁木见状也不再说话，一时间，酒馆里安静下来，窗外的夕阳静静地下沉，金色的光芒照进酒馆，恍如几人第一次来这酒馆里喝酒的模样，那时候这木人之村还是一副淳朴祥和的情景，但此时，在黄沙眼里，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漩涡，想要将几人吞噬进去，那些单纯的木头人心中不知道隐藏着什么邪恶的想法，铁木那苍老的面庞下面不知道是不是依旧慈祥。

很快，吃晚餐的时间到了，六人离开了酒馆，开始在外面烧烤，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耗，六人储物戒指里备用的肉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顶多只能再坚持十来天，六人商量了一阵，决定继续寻找奖励，如果食物吃完了还没找到，就使用传送卷轴离开通天巨塔，不再浪费时间。六人已经在通天巨塔呆了近五个月的时间，每天看到的都是同样的风景，都有些厌倦了，大陆太广阔，广阔到就算他们穷极五十年，一刻不停地游历，也难以看见其中百分之一的风景，通天巨塔对他们来说，只能算是一个升级得宝的好地方，却绝不是一个适合游玩的地方。

一转眼，除夕的日子来临了，这是中国人的传统节日，到处是红色的灯笼和对联，这个异世大陆里，顿时笼罩了一层东方的喜乐气氛，中国人占了所有玩家的15，他们庆祝除夕的行为直接感染了其余国度的玩家，连NPC都参与到狂欢之中，甚至还有一位裁缝神匠设计了一款唐装服饰，被一位圣域强者高价购得，成为了这个除夕的一段佳话，系统也大方地开启了一次双倍经验活动，持续一个星期，冷藏的第一个除夕新年，直接引动了整个大陆的热情。

但黄沙六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他们依旧在9万米的高空中，在木头人之村中静默地喝着酒，六人已经努力了几天，但依旧没有找到最后的奖励，雷利还曾特地返回到十五层，但却没有发现那颗哈克的心，这让他震惊了好一阵，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消失，黄沙张了张嘴，忍不住想告诉他，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现在，第25层就像是铁木说的那般，已经没有了任何奖励，铃木说的似乎真是玩笑之语，几人都开始相信铁木的话，只有黄沙知道，这最后的奖励肯定还有，他没有将木头人之村的诡异之处给几人道破，一个人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着，他已经先后研究过数次木头人之城，无论是龙形雕像还是旋转木马，都没有找到特别的地方，仅有的两条线索就这么断掉了，黄沙决定，再找几天，如果还找不到，他就公开拿出哈克的心，直接引爆这场木头人的阴谋。

这天晚上，黄沙早早地下了线，习惯性地看了日历，“除夕”这两个字眼在屏幕上散发着微光，黄沙这才记起今天已经是除夕了，冷藏前，这是一个看着春节联欢晚会，整个城市到处都是灯笼烟花的日子，但此刻却只有黄沙一个人过这个节日，黄沙站在日历前，愣了许久，想起了以前过除夕的情景，那些往事就像是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重新播放了一遍。

小时候，大多是他和妈妈两个人过除夕，做好一顿丰盛的晚餐，等待爸爸的回来，但每次都等不到，饭菜凉了之后，他**妈才一脸落寞地和他一起吃饭，给他红包，哄他入睡，说爸爸明天就回，但一直没有回。

后来，当妈妈死去，黄沙就一直一个人过除夕，每次除夕节，他就锁上门，去外面的街道上，看别人的热闹，看别人的欢笑。

而现在，黄沙连别人的热闹都看不到了，一打开门，只能看见一座空荡的城市，一栋栋高大的楼房，像是一块块高大的墓碑，矗立在黄沙眼前，高不可及。

黄沙回忆了许久，抬头看了看墙上妈**遗像，妈妈凝固的笑容依旧慈祥，静静地看着他，黄沙微微叹了口气，这时，小嘴似乎感觉到了黄沙的寂寞，讨好的用脑袋蹭了蹭黄沙的裤腿，似乎在说：“还有我呢还有小嘴呢”

黄沙低头看着小嘴，微微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走到厨房简单地泡了两碗方便面，当成是年夜饭，和小嘴吃了个饱，而后驾车出了门，在空荡的城市里寻找贩卖烟花的商店，找了很久，黄沙才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商店，从里面搬了几大箱烟花出来，放进车里，返回了住处，而后抱着那几箱烟花上了楼顶。

楼顶上种着的那些草，早已彻底衰败下去了，变得枯黄，毫无生机，草叶上结着淡淡的冰，诉说着这个冬天的寒冷。黄沙打开一箱烟花，放在这衰败的草地中央，打火点燃，退到旁边和小嘴一起仰头观看着，四颗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上陨落下来四颗星星。

“嗖”很快，第一颗烟花弹冲上了天空，在厚重的夜色里奋力往上冲刺，划出一道绚烂的流光，冲到最顶点之后，轰然爆裂，驱散了冬天凝固的空气，在高空中开出了一朵灿烂的烟花，覆盖了黄沙的整个视界，异常美丽。

黄沙在站在屋顶，一个人看着这场烟花，这是这座城市唯一的一场烟花，这本该是一个万家灯火的除夕之夜，但现在却只有这唯一的一朵烟花，整个城市空荡寂寥，黄沙就那么仰望着，烟花绽放的时候，他的脸庞也被照亮，在夜空中映出一张静默的脸庞，五光十色来回变换，但变不掉他寂寞的表情，在他的眼眸深处，一朵朵灿烂的烟花绽放熄灭，经久不衰，像是一个个宇宙湮灭诞生，天地间只剩下他那永恒凝望的身影。

空荡的城市，只有这一束孤独的烟火，他似乎比烟火更寂寞，烟火可以照亮很远，他的的心跳，却只有自己听见。

黄沙想起了黄晓雨，在他心中，烟火只有一瞬间的灿烂，而黄晓雨，却是永恒地绽放着，即便岁月流转，红颜不再，也依旧在黄沙的记忆深处绽放，伴随着这种记忆一起出现的，还有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在苍露城的那片宁谧的草原里，在那安静温暖的阳光之下，那仅有的三句话。

“我见过你。”

“在哪里？”

“在我的世界里。”

……

黄沙呆呆地想着，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楼下的那片草地上，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躲在一棵树下，和他一同仰望着天空的烟花，浑浊的双眼里不知何时，已经涌下了两行泪水，他正是黄华溢，在整个世界呼风唤雨的人物，以一己之力拯救了整个世界的人物。

但是，他拯救了世界，却拯救不了自己。

黄华溢心中满是遗憾，如果这是十多年以前该多好，他可以激动地冲进那栋房子，在黄沙兴奋的撒娇声中，给他红包，和他一起吃着年夜饭，哄他入睡……

就这样，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年，就这么在屋顶和屋下，看着同一场烟火，想着那些往事。

渐渐地，烟火已经全都燃放完了，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任何喧闹声，变回了那座空荡的城市，一阵寒风吹来，吹动黄沙的大衣，冰冷刺骨，黄沙紧了紧衣领，抬头看了看夜空，依旧冰冷厚重，像是万米之下的冰海。

黄沙带着小嘴下了楼，回到屋里，静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夜空一动不动，他不知道要干嘛，似乎离开了那副眼镜之后，他的生活就只剩下了永无止尽的回忆，唯一能驱散这种回忆的，就是黄晓雨，但她在游戏里，在那个万家灯火的地方。

黄沙忍不住又戴上了眼镜，回到了虚拟世界，重新回到了寂寥的通天巨塔，在清冷的月光下，遥望苍露城的方向。

他的目光似乎能穿过厚重的云层，看见大陆另一端的人。

慢慢地，黄沙忘记了一切，似乎融入了整个天地之间，形成了一个雕像，亘古不变地遥望。

“哒哒哒”就在这时，黄沙听到了一声细微的脚步声，这是木头人独有的脚步声，它们木质的脚板与地面摩擦时，就会出现这种声音，这个声音原本非常渺小，几乎细不可闻，但黄沙此时处在心如止水的遥望状态，这一声细微的脚步声就像是这潭水中轻微的涟漪，就算再细微，也会被心所察觉到。

黄沙立刻从遥望中回过神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过头，立刻使用了神隐，在空气中陡然消失，融合成为了空气的一部分。

很快，那阵脚步声慢慢放大，由细不可闻转变为细若蝇嗡，很快，隐身中的黄沙看见了一个木头人，这个木头人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一双诡异的眼睛，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它一步一步地朝黄沙走来，黄沙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丝毫不敢动弹，唯恐被发现，那个木头人一直走到了黄沙边上才停下，黄沙甚至能看到这个木头人脸上细微的木痕，看见木头人那双木质的锐利双眼，看见它的左眼是单眼皮，右眼是双眼皮，看见它眼神中的警惕。

木头人转头左右看了一阵，黑暗中，它那双诡异的眼睛左右扫描着，当扫过黄沙隐身的地方时，黄沙与它四目相对，那一刻，黄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这木头人有没有看穿自己，只是当他与它四目相对时，自己像是突然没有了任何伪装，直接暴露在它的眼皮底下。

那一刻的对视像是持续了很久，时间的流逝速度似乎变慢了不少，终于，在某一刻，木头人移开了双眼，看向了其它地方，黄沙紧绷的心稍稍松懈了一下，但很快，他的心又重新悬了上来。

因为，他的神隐时间只剩下了五秒五秒种之后，黄沙就会现身，那时，他必将暴露在木头人的眼皮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