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廷隐早一日先返回洛阳复命去了,没有阉人在侧,杨大帅心情舒适很多。
岐、辽联军面南偏向东,列阵于夏州城北十五里处。
岐军李继徽部、李继鸾部在西,是为右军。
周、符部为中军。
郑守义在东,是为左军。
严格来说,杨师厚这是头一次与辽军作战,他高居将台,端详敌阵。
瞧了一会儿,感觉没有明显破绽。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么就是东边两阵比较严谨,西边那阵比较散漫。
岐军,应该就是敌人的弱点。
“那李继徽我晓得,泾原节度使是哪个?李?哪个李?”大唐就是姓李的太多,不用心,你很难搞清楚哪个是哪个。
刘知俊拜李茂贞做干爹这事儿,也没有大喇叭让天下皆知,所以杨师厚是非常疑惑,去年从关中走时没听过这么号人物啊。
事实上,这也正是李茂贞、刘知俊有意为之,混淆视听兵不厌诈么。
康怀贞也是一脸懵。
他是在关中日久没错,但是这阵子老康忙着重整旗鼓,再来两边都严查奸细,对凤翔这边所知也很模糊。摇头表示不知。“岐军羸弱,管他哪个李,李茂贞来了也不好使。”
他哥俩在议论,郑守义是有点烦愁,忍不住在周德威耳畔,嘬着牙花子道:“老周,我看这岐军不大灵啊。
那李继鸾看着还好,李继徽,啧啧。
去岁这厮与我口角,带了数千兵来堵门,被俺二千骑,不对,爷爷数百骑一鼓便将他冲乱。若非念他是友军,脑袋都被爷爷拧下来了。
这么个软柿子,别让对面捏爆了蛋,不是牵连我等。”
周德威心说爷爷跟你有这么熟么?好吧,此时尚需同心协力。
望望骄阳,周德威道:“真他妈热。早打完早了。
你去布置,待我传令李继徽先冲一阵。
若这厮乱了,你带人千万给爷爷顶住,莫让人乱了我军大阵。”
八月秋老虎,那不是说说的。
尤其这银夏之地,又处在沙海边缘,虽然还算水草丰茂,但与内地不可同日而语,那真是头顶骄阳如火。
今天两边都是大清早出营,皆想着早打早了,哪怕打起来也就顾不上热了。
这要是站一天桩子,都能给晒熟喽。
现在还好,再等会儿,铁甲摸一把都烫手。
这里离水源不近,虽带了许多水囊,可不一定够用啊。
郑守义领命下了将台。
今天本镇直接交给王义指挥,郑大帅做个甩手掌柜。
老马匪很兴奋呐,从前都是陷阵卒,如今总算是一军统帅了。自办下这个常捷军,王都头那是老树开新花,铁木发新芽,简直是焕发了青春。
看郑二过来,老马匪一溜烟跑过来问计。
郑二没计给他,道:“无事,你看着旗鼓,周帅怎么说,你就怎么干。战场之上不可儿戏,这数千弟兄,我就交给你了。”
老马匪愤愤道:“也不知辽王怎么想,让这厮为帅……
郑大帅一掌敲在他后脑,道:“阵前休得胡言。去罢!”
王都头自觉表演已经到位,唱个喏,一蹦一跳返回岗位去了。
郑守义对亲兵头子武大郎道:“带上亲军营跟我走。”
武大郎已三十出头,当初在安边投过来时还是个青年。
与老马匪他们不同,武植武大郎不算志存高远,觉着跟在大哥身边混就挺好。尤其他娶了郑二的侄女后,与老郑这是一家人。自打有了亲军营,他就是指挥使,别管底下将士换过多少茬,武指挥这是雷打不动的。
闻令,武大郎立刻招呼亲军行动,千骑绕到阵后立定。
通过中军与右军之间的空档,可以很容易穿插到位。
李继徽看到郑守义带着人马跑到后头,无组织无纪律地跑过来,嘻嘻哈哈道:“郑郎怎么跑这里?”
对于李继徽的行为,郑大帅简直无语。
这他妈是阵前,没个令你也跑来跑去么?有没点规矩了。
爷爷是副帅,还有主帅将令好不好。
本阵主将说跑就跑,这还能打仗?
对岐军的最后一点幻想也彻底破碎,老郑口里应付道:“嗯嗯。准备出击。”
李继徽在马上够头观望,自作聪明地分析:“这是有甚安排么?借着大军遮掩一下?成么,对面有个将台,看不到么?”
说着摇头摆尾地去了。
回到阵中不片刻,果有传骑过来传达军令,由邠宁军的骑军掠阵。
李继徽此番带了千多骑来,听了军令,李将军有点诧异,怎么不让李继鸾上?
这把拿下定难军也是给李继鸾,干爹虽承诺不让他白干,可具体怎么安排是啥也没说清呢。给人家打地盘,怎么要爷爷打排头?
李继徽很不忿气。
然而军令即下,若是不从令,那可就犯了众怒。
李将军挠挠头,心想,总之就是掠阵,罢罢,陪你耍耍也罢。
去年被那老黑打了个突击,措手不及丢了大人,李继徽心里也一直有个坎,正好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三秦父老的能为。
想来就气呀,当初爷爷就是来示威地,哪料到这厮上来就拼命呢。
于是,李继徽将军抱着展示实力的念头,起五六百甲骑上马,自阵驰出。
今天,是彼此约好的决战,都是抱着一决生死来的。因此,两军间隔不远,也就五百步上下,稍微留了点余地,其实已经快贴上了。
要说李继徽这卖相还可以,胯下是河曲良驹,胸前是耀日金甲。尤其他明晃晃的掩心镜反射阳光十分嚣张,数百骑奔腾起来,踢踏地烟尘四起,气势磅礴。
李将军准备缘阵前掠过,放一轮箭就回去,算是个交代。
自己没动,对面就先动了,还是岐军。
这事闹得。
杨师厚瞪大了眼睛道:“那是岐军么?”心说这帮手下败将,怎么?吃熊心豹子胆了么?谁给了你勇气?有辽贼么?敢嚣张,狗仗人势这是?
不管心里怎么奇怪,杨大帅下令是毫不耽误。
但见令旗挥舞,立在左阵的王景仁部数百骑立刻顶上去了。
敌军反应如此迅速,破坏了李继徽的计划。
呦呵,挺快呀。
李将军忙招呼带偏马头,不要跟敌骑硬撞,就在马上张弓驰射。
两边都是甲骑,只见那箭雨往来穿梭,打在甲上叮叮当当,就是战果有限。
李继徽看对面队伍里翻了数骑,自己也折了数人,十分心疼。
这就对得起干爸爸啦,眼见是不能到步阵面前表演,果断从阵前横穿而过。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