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实是刘仁恭坏事后才投的李大,有些勇力不错,但是人家那边最不缺的就是勇夫,所以这些年混下来也就是个副将。
据说这次是给李老三忠心表得好,入了新设的什么平卢军,又因为与这边有亲才让他派人传话。至于李老三的底牌,这厮能否搞清楚真是很难说了。
……
郑守义十一月初一到达幽州,但是足足等到十五日,卢龙军才终于在一片混乱之中陆续开拔。
数路大军次第离营,沿着桑干河南下。
随军辎重载于船上,军队则沿两岸并进。
按计划,此次南征调用教练军三千,毅勇军六千,威武军八千,保定军三千,卢龙军一万,另有辅军一万,总计四万人。
但这里头的教练军、威武郡是新设军,卢龙军常年戍守,野战实力未知。看起来也就毅勇军、保定军建制比较成熟。
所以,前军重任不出意外地落在了郑大帅的头上。因毅勇军也是分两批过来,后面四千骑到达已是十一月十日,所以短暂休息了几日才出发。
与之前几次出征相比,此番的风格迥异。
首先就是组织着实有些混乱。
从前大军出动,那都是干脆利落,十分紧凑。
这次不是。
毅勇军早早出发,后面的队伍却要多间隔很久才动,就怕走急了出事。就这,出了营也不消停,郑守义就亲眼看见几次部队撞车。
你问郑大帅不是先走了,怎么还能看到?
队伍是先走了不假,咱郑某人好歹也是枢密副使,不得关心一下大军的情况么。南征义昌,这可是大事,郑守义也得看清楚友军都是什么货色不是。
其次,就是慢,磨叽。
郑大帅出手,从来都是来去如风,日行几百里地满场飞玩一样。这次不然,根据行军计划,每天却只需走二三十里就下营。
李老三真的是要以战代练,慢慢走,不着急。
这对于后面那些队伍或者有用,可是过惯了飞来飞去的毅勇军就很煎熬。每日一早起来出营,没走几步就到地扎营,累是真不累,但就是有点烦躁。
打包收拾很费力气呀,搞一次才走二三十里?
烦也烦死。
又好比一台法拉利,大路通天空空荡荡,非让你时速二十,这日子能过?
“阿爷?这么走,等到清池,刘二叔早就有准备了吧。”小屠子跟着老丈人在后头整顿了队伍赶过来,真是受了大苦。
从前打仗,虽然也得干点杂活,比如临时烧饭总得自己动手。但是毕竟大头都有辅军操持,他们只用负责自己的那点破事。这回可好,一路全靠自己,这搬抬拉运,安营扎寨,伺候畜牲……
天呐!毅勇军畜牲多啊,一匹战马两匹驮马是基本配置,有的队伍,比如卢八的队伍,打底是两匹战马两匹驮马。这又得伺候吃喝,又得给捋毛擦汗,工作量着实不小。那马爷娇贵,得少食多餐,光夜里起来加餐就让人崩溃。
从前辅军分担了许多工作,这回全靠自己呀。
到幽州总算又给配上辅军,毅勇军上下都觉着重见了天日。
这种打法郑守义也很不解。又说要趁梁军干涉之前速战速决,又走成这样,这个“速”字体现在哪里呢?李老三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便向边上张泽问:“张书记,李三是几时走来着?”
张泽道:“李枢密动身估计要到月底了。平卢军、教练军都出来幽州就空了,得等到广边军、靖塞军回来,安排妥当才好离开,最快也得月底。”
好嘛,李老三这还没出城呢。
郑守义想一想又忍不住笑。
记得那年取幽州的经过,郑二笑骂曰:“周知裕这老狗,看门真是一把好手。别说,在云、代这两年干得不错,有他看幽州,确实放心不少。”
想想靖塞军也要回来了,郑守义道:“前几日吃酒,李承嗣说在塞内打仗太憋屈,想回山北去。哈哈哈哈,当年他从爷爷这里接手义武,哈哈哈哈……
李三已允了,说待拿下义昌就让他换了张德回来。嗯,说还要在营州设个辽东节度使,他李承嗣就是首任辽东节度使了。”
张泽顺着郑守义的话头道:“大帅,非是我虚夸哪个,咱卢龙有辽王兄弟坐镇,真是天大地造化。
淮南杨行密死了才几年就完蛋,都乱成一锅粥了。苟延残喘而已。
魏博罗家现在是个啥?
早年河中王重荣一死,嘿。
休看成德现在似乎没事,其实麻烦大了,早晚也得完蛋。
当年河东不必说他,放眼看去,也就我咱卢龙没出大漏子……
张泽哔哩啪啦一顿口吐莲花,他以为是顺着郑某人在说话,其实这个话题就郑二爷就很不爱听。尽管已经接受了李三上台,多少还是勉强,咱老郑心里其实依然认为自己也能干好。
甚至能比小白脸更好也说不定。
不就是拉拢兄弟分果果么,谁不会。
看老黑的黑脸毫无表情,张书记就知道这位东家在想什么,也紧忙转了话头,道:“不过,主公,义昌在刘守光治下也还不错,据说精兵不少。我军三四万人过去,是否有点单薄啊?”
说到这事,就算是搔到了郑某人的痒处,但见这厮抖一抖威风,道:“嗯,刘二我素知之。这厮有些能为,镇中搞均田,府兵练得不错。休看他平日里只养得万多牙兵,真闹起来,转眼也拉得出几万人马。
而且这厮屯粮不少,若围城,谁先熬不住都很难说。”马鞭前指,道,“嗯,细想想,走快走慢,其实对攻城作用也不大。元行钦最是忠心,多半小刘还是让元哥儿守城,自领上一万精骑在外跟老子周旋。
嘿,我也不晓得李三是个甚想法。
尽快拿下义昌是不错,可是怎么拿呢。”
不怪郑大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沧州城高池深,梁军打了好几回,得手了么?反正郑某人想好了,蚁覆攻城的事情,休想爷爷能干。为什么这次只带骑兵过来,就是做好了随时跑路的思想准备。
既然跑路都已经筹划好了,那就没必要太紧张。
边上小屠子忽然开口道:“阿爷,有件事你晓得不?”
这没头没尾的,老黑劈脸就是一鞭子过去,最近他看这个儿子很不顺眼。
小屠子也警醒,躲得快居然没打着。
老郑又甩了两鞭子死活打不着,只能怒目作势,斥道:“有话说有屁放。”奶奶地,真是不一样了啊,敢躲了。
弄得郑某人心里更加郁闷,很有一种无力感。
小屠子把二弟拉到身前挡着,看看老爹不打算继续动手,这才说:“阿爷,有个甚发机飞火,听过么?”
郑守义一脸懵,摇头道:“那是个甚?”
小屠子道:“传说在天佑元年时,淮南杨行密攻豫章,曾以什么发机飞火破城。据闻,淮南舟师船上亦多有此物,放火最是犀利。其横行江淮而梁军不能治,颇赖其力。”
说到放火,郑守义也是颇有心得地。但是实话说,战阵上想玩火还是很有难度。一声令下火箭齐发?呵呵,那纯粹是扯。战场上要放火,那得是因缘际会,弄个不好,对面没烧着把自己点了才闹笑话呢。
听这个发机飞火的名字,郑守义就是个放火的玩意。又是攻城,又是水战,听着玄乎,但究竟是个啥玩意就不晓得。
小屠子言罢也把头连摆,道:“其实儿也不知。前日我看辅军往船上搬货很奇怪。明明是酒坛子,那队弟兄与俺相熟,俺说讨一坛来吃,却说不是。我不信,再三打问,才说是发机飞火。道是有这玩意,十个清池城也都旦夕可下。
我还不信,想瞧瞧,结果死活不肯。”
“酒坛子?发机飞火?”郑守义听得云里雾里。
张泽也是同样迷茫。
被拉着挡刀半天的小郑很不开心,扭着身子逃脱了哥哥的魔掌,躲到老黑另一边挤出头来道:“阿兄,俺怎么不知。发机飞火?是你杜撰地吧。”就准备给大哥挖个坑。
不等小屠子出手整治弟弟,郑守义就先止住了捣乱的次子。
他不曾听说什么发机飞火,但是他相信这种事情长子不会信口胡柴。
刚才他跟张泽还在瞎猜李老三的用意,莫不是就要着落在这个玩意上头?要说李三郎整出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郑大帅一点都不稀奇。他毫不怀疑事情有假,他是在琢磨着怎样将这个发机飞火自己也弄来瞧瞧。
按照过去的经验,李老三捣鼓出个玩意一般都很不俗。
这老小子如此有恃无恐,怕不是真是有个依凭?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就合理了。
郑守义道:“你还分得出是哪条船么?”
小屠子立刻领会了爸爸的意图,却无奈摇头道:“阿爷,”指着望不到边的船队,“这么多船,俺哪里晓得。”
郑守义略有遗憾地撇撇嘴道:“这路你将船队盯住了,晓得?”又不忘叮嘱,“有所发现,不要轻举妄动。”
郑大帅开始是有意看看实物,若真好用,他也可以整治起来。但转念又想,那几个辅兵儿子认识,找个时候把人绑了交给老马匪不好么,什么问不出来?
小屠子哪里晓得无法无天的爸爸是对那几个小伙伴动了歹念,听了吩咐,乐呵呵应一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