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吴家少夫人连忙笑着道:“不必不必,阿宪才几岁,如今刚开蒙而已,给他也是看不懂的,不着急给他。”
“?”吴昭白眼角微抽了一下,心口也莫名抽痛。
吴家少夫人笑的通情达理。
回到居院后,吴昭白左思右想之下,仍觉得心中不是滋味,寻了机会,终于还是向妻子问道:“……方才在前厅,春白说要将那些藏书抄给阿宪一份,你为何要拒绝?”
问罢又淡声补充道:“我只是问一问。”
“……夫君不是向来瞧不上常娘子么,若将常娘子送来的书摆到咱们院子里来,那夫君心里能好受吗?”吴家少夫人善解人意地问。
吴昭白嗓子里的话一时哽住,片刻,才道:“书是无辜的……总要为阿宪思虑。”
吴家少夫人笑着宽慰道:“夫君这就多虑了,家里的书,阿宪但凡能用得着的,日后谁都不会防着他的。”
开玩笑,要防的是阿宪吗,分明是她夫君啊。
书是难得的好书,但若送给嘴臭心酸之人,那不是白白糟蹋人家常刺史一片好意吗?她若是常刺史,知晓自己送的书便宜了背地里百般瞧不上自己的人,呕都要呕死了。
至于夫君的前程什么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夫君不得志,问题是出在心性上,其次是资质,同机遇和条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他从小到大,吴家已给足了他一切他所需要的。
夫君的心性若不能转变,其它都是空谈。
所以,给他台阶是不可能给的,她只会将台阶给他垒得更高,等哪一日他自己都下不来了,往下看一眼都要吓个半死,或许才有根治的可能。
话说到这个份上,吴昭白心中纵然憋闷,却也不好再往下说了。
但接下来数日,每每听说吴春白邀了一群女郎登门抄书,吴昭白都觉得心中七上八下,急躁不安,时常于房中来回踱步。
吴家外书房内,聚集了二三十名女郎,除了姚夏和魏妙青这两个混子之外,其他人都在积极认真地抄书,气氛融洽愉悦。
吴昭白再忍不了心中烦闷,唯有借酒浇愁。
待得酒劲上头,那些不满之言便再也压制不住,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那些书给她们有何用……她们是能治国还是能利民?”
“往圣绝学,本该为吾辈读书人善用……如今却沦为一群女郎们的闺中玩乐之物!何其荒谬!”
“我就知道,绝不能让那些目光狭隘的女子身居高位,否则她们只会借机满足自己的私心,而罔顾大局!”
“长此以往,哪里还有我等男儿出头之日!”
“……哪里就只有私心,而罔顾大局了?”吴家少夫人叹道:“常刺史借这些藏书,在江都建下无二院,广收天下有资质的读书人去进学,根本不拘男女,只看资质,一视同仁。”
吴昭白立时梗着通红的脖子道:“一视同仁便是为女子谋利!”
“历来哪座书院是可以让女子和男子一同进学的?怎偏偏到了她这里,就要处处为女子开先例?这不是狭隘的私心又是什么!”
吴家少夫人再叹气:“那怎么办,不然夫君报官吧。”
“报官?我只怕日后为官者,皆是常岁宁之流了!”
吴家少夫人:“……”朝哪个方向磕头能有这等好事?
痛心疾首的吴昭白很快喝了个烂醉。
另一边,天色将昏之际,吴春白亲手将两匣子书交到一名信得过的仆从手中,给了他一个住址,让他送了过去。
宋显刚下值归家,便听门房道,有人送了两只匣子来。
<divclass="contentadv">宋显面色不悦:“不是早就说过了,不可收受他人赠礼吗?哪家送来的?速速使人退还回去。”
门房是他自家老仆,闻言上前压低声音道:“大人放心,应当不是什么贿礼……那送东西的人说,是他家女郎让他来送的。”
宋显一怔:“女郎?哪家女郎?”
“说是姓吴,还说大人看了这封信便明白了。”门房说着,将那封信递上去。
他家大人之前一心读书,至今还未定亲呢,他当时一听这话,心里就忍不住想多了,这么一愣神儿的功夫,那送东西的人就走远了。
宋显心中坦荡,也不躲避,当即便拆了信,只见信纸之上短短两行字而已——【受常娘子相托,从中转交。无人知此事,望宽心。】
落款字迹落落大方,仅【吴春白】三字。
宋显这才令门房打开那两只匣子查看,只见其内皆是崭新的书籍。
“大人……要送回去吗?”门房试探着问。
片刻,宋显才道:“留下吧。”
门房大喜过望,眼睛亮亮地捧起两只匣子:“好嘞!”
宋显莫名其妙地看了门房一眼。
回居院的一路上,宋显都在思索着此事。
常岁宁在江都令人誊抄藏书,建无二院的消息他自然也有耳闻,但他没想到,她竟会送书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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