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科举的学子文章做的花团锦簇,却不知《齐民要术》是何物,书架上洋洋洒洒无数本圣人着作,却没有一本《农政全书》。
我虽然年纪小,尚且在学习政务,但也见识过了不少朝中官员。
户部的老爷竟然不知农事,工部的没有读过《天工开物》,治水的却没看过《水经注》,提出的治水方案如同天马行空的空中楼阁,没有半点可行性。
数术之道、万物之理遍布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为何却被儒家的大部分学子视为小道呢?”
翟闻正了正脸色,定定的看着水溶说道:
“我接下来的话恐怕有些交浅言深了,出于余口,入之你耳。”
水溶点了点头,他一定不往外说,所以接下来翟大人要开始说什么限制级的话题了吗?
翟闻沉吟了一会,清了清嗓子说道:
“这圣人经义之所以被视为正道,而诗词歌赋为小道,数术乃外道,百工为奇淫巧技。不是数术和百工无用,其根本原因在于科举的制度。
王爷,你应当知晓我大晟科举考的是什么吧?”
水溶点头:
“我朝继承了前明的制度,以八股取士为主。
通常只在四书五经范围内进行命题,文体也严格限于八股文。”
翟闻轻轻扣了扣桌案:
“这就是问题之所在!
知识是需要成本的,那些家境贫寒的学生拼尽了微薄的家业、耗尽了全家的心血,求的不就是一个“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吗?
只有这般,他们才能出人头地,改变命运。
所以在有限的条件下,他们不选能够直达峰顶的坦途,难道还要去走那不知前途的羊肠小道吗?
大晟又不像唐宋那般设有明算科,读书人哪个不想出将入相?
就算把数术之道、天文地理研究到巅峰,也不过是自娱自乐,或者留下着作被束之高阁,或者当一小吏蹉跎年华,即便是最顶尖的那些也不过是入了算学馆,或者等待陛下哪天大发慈悲增设制科。
所以不是大晟的学子不学数术等杂学,而是那等学问只能当做业余的爱好。
说得现实一些,这无关乎是否实用,只关乎个人的利益。”
水溶有些震惊,没想到翟闻作为一个古人,又是理学大家,竟然对科举取士的本质有着这么清晰的认知。
谁说古人思维古板落后的?
水溶第一个不同意!
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了,水溶索性问道:
“那为何不改革科举制度,增加其中数术农政律法等内容呢?
如今这些知识占的比重几近于无,这般选出来的所谓人才,许多都是不知经济、不分五谷的眼高手低之辈。
这等人做官全靠幕僚,往往会被底下人糊弄。
朝廷养士是为了培养人才,又不是为了养出这些身娇体贵的蠹虫的!
我以为只有能够学以致用,这学习才是有价值的。
圣人之道不是不好,但是只学四书五经其实是不能治国抚民的。
半部《论语》,终究不能治平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