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高贵所坐的马车距离自己所在的小茶肆越来越近,范小二匆忙跟茶博士结了茶钱,出了小茶肆,佯装只顾低头赶路、没注意到对面马车的样子,直直的往高贵的马车上撞了过去。
戌时初,在离范小二喝茶的茶肆不远处的一座虽规模不大、却胜在安静雅致的小酒楼的一间雅室里,范小二与高贵相对而坐。二人一面推杯换盏,一面小声的说着话。
如果说之前范小五拉拢刘二兴时用的是诱之以利的策略,那么此时在酒楼雅间当中,范小二说服身份、地位、收入、福利远在刘二兴之上的高贵所用的策略便是动之以情了。
酒桌之上,范小二一边浅斟慢酌,一边不着痕迹的将话题渐渐引到了高贵当初为了给自己堂弟求情而被钱远山踢成重伤的事情上。结果,不出范小二所料,一提及此事,原本还一副沉稳平静、古井不波表情的高贵登时就变得激动非常。原本腊黄的脸上显现出一种异样的红色,原本略显虚弱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粗重起来,就连拿着酒杯的手都开始发抖。
眼见高贵情绪异常,范小二一边假意规劝,一边却开始敲起了锣边儿,继续刺激对方的神经。结果可想而知,这样的规劝不但不能为高贵“降温”,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怒气。再加上因为身体原因不常饮酒的他这次与老朋友“偶遇”,一时兴起便多喝了两杯,且坐在自己对面的是多年至交好友,对自己的情况和心思早就知晓,倒不虞对方会出去乱说。
因此,气愤难平的高贵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往地上一摔,骂道:“想我那堂弟高恍当初虽然一时糊涂随着向博通、向博明他们兄弟二人反叛,但那只是受了向氏兄弟的胁迫不得已而为之。待到平叛大军一到、向博通拔刀自杀后,我那堂弟便立即弃械投降,没有再做任何的抵抗。
俗话说‘首恶必办、胁从不问’,这也是历朝历代平叛时所采取的通行政策。带头发动叛乱的向氏兄弟既然已死,其他被胁从的叛乱者虽不至全部释放,至少也该给大家留一条活路、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可诸位头领却是不问青红皂白,当兵的一律重责并投入苦役营服刑,当官的更是一律处以极刑,根本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最为可恨的是,某家去向那钱远山求情,不过是想尽一尽与堂弟之间的兄弟情,希望能以自己在‘飞龙军’里立的功劳来为堂弟赎罪,只求能换回高恍一条性命,罚他去苦役营中服刑,哪怕十年二十年也是毫无怨言。而且,就算他钱远山不答应也没什么,某家已然为堂弟尽了力,也不怕堂弟埋怨。哪知道,这厮不仅当着那么多侍卫的面将某家这个营长骂了一顿,而且还一脚将某家踢成了重伤。若不是仗着某家身子骨比较结实、军中的郎中医术比较高明,只怕这一脚便要了某家的命了。饶是如此,某家依然落下了病根,不但长年累月需要寻医问药,而且还因为身体虚弱,不得不离开‘飞龙军’的战斗部队,转职到后勤辎重营,当这么个存军装、发被褥,没有什么前途的破被服营指挥使。
不错,某家不遵军令,偷偷跑去为高恍求情确实有错在先。可某家当时身为‘飞龙军’营长,犯了错误、有了过失,也该依照军法予以处罚,他钱远山有什么理由将某家踢成重伤。他说某家违抗军令、公私不分,他本人何尝不是违反了‘飞龙军’条令,对某家执行私刑。
奈何某家位卑言轻,既搬不倒钱远山那厮,也救不了某的堂弟。只能眼睁睁着他人头落地,自己却是无计可施。及至后来,某家又因为伤重难愈,被从作战部队调职到了辎重部队管被服,连想私下里打他钱远山黑枪的机会都没有了。再加上高恍无子、只有一女,某家如今已是我高家唯一的传人,为了将我高家的香火传下去,实不敢再行那以身犯险的事情。到头来也只能是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窝窝囊囊的当这个被服营副指挥使。至于堂弟和某自己的深仇大恨,只怕这辈子也无望去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