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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有情还似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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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凿多深?”

“一指。”

沈青青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这怎么够”的神情。

萧凤鸣道:“你见过弓箭吗?”

当然见过。

萧凤鸣道:“测量弓力的时候,总是先把弓弦松松地挂在上面,弓上多加几分力量,弓弦就能拉出几分长度。假使三石的力量恰好拉出三尺,那么四石的力量便能拉出四尺,五石的力量便能拉出五尺。”

“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但这和墙有什么关系?”

“墙与弓同理。这面墙也是一张弓。只要凿穿这几个关键点,就会大大减小它内部的弓力。如果一张八石弓突然变成了三石弓,却仍然拉出了八尺的弓弦,会如何?”

“弦会断,弓会折。”沈青青道。

“没错。”

萧凤鸣说得很轻松。其实从弓到墙,不啻一滴水到一朵云的差别。要经过相当的复杂的运算,才能得出这十二个点的位置。好在她曾经计算过,并至今记得,省去了不少时间——这实在是不幸中之万幸。

沈青青当然是听得一头雾水。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那么我开工啦。”她拿着萧凤鸣的簪就要开动。

“且慢。”萧凤鸣说。

沈青青立刻停住了动作。

“先把我放下来。”

沈青青这才想起萧凤鸣还倚在她的身上。

钟鼓响,卯时至。

萧凤鸣半躺在柔软的稻草上,身上盖着沈青青的外衣,已经很久没有动弹过。

沈青青的眼睛睁了一夜,手也停不下来——她必须在一捻红再次到来前把这工作完成。墙上已有十一个孔,她手上正在凿的是第十二个。

她的手拿过针,拔过剑,却是头一次将一支发簪握得这样紧,这样久。

然而握得紧未必就留得住。“崩”的一声,发簪突然两截。沈青青心中一惊,慌忙低下头,去找有宝石的那一截。

“在这里。”

半截断簪,正拈在萧凤鸣的指间。萧凤鸣正静静看着她,气色已恢复了许多。

沈青青惊讶:“你醒了?”

“你醒着,我怎么会睡。”

萧凤鸣说毕,抬起衣袖,轻轻擦拭沈青青额角的汗水。

沈青青的脸上顿时就有点热。

她刚才在石墙上凿洞的时候,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守护他人的英雄,满怀豪情,却不知她自己也在被人默默注视着、关心着。

这样的感觉让她不安,更让她欢喜。

等她回过神,最后一个孔已完成了。是萧凤鸣完成的。做完这一切,萧凤鸣便回到了沈青青的身边,闭目敛神。

墙还是墙,只不过墙上多了十二个洞,像是拍翅欲飞的蝴蝶。

“现在动手吗?”沈青青已有些跃跃欲试。

“等一等。”

“还要等?”

“等早课。”萧凤鸣说。

沈青青虽不明白她葫芦里的药,但也只好跟着等。没过多久,四周传来洪亮的诵经声,伴着钟磬声响,回荡在地牢中,久久不绝。

“就是现在。”萧凤鸣道。

沈青青明白了,萧凤鸣是打算用僧众早课的声响掩盖住破壁的动静。

她们并肩站到了石墙前,互相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其中却有着万语千言。

——墙的那边究竟是什么?是通途,还是更可怕的陷阱?

——不知道。但是有所作为,总比不作为好,对么?”

萧凤鸣伸出手来,往蝴蝶的中央一指,“请朝那里……”

她的手还没到位,沈青青就仿佛心有灵犀,一掌拍出,正落在十字连线的交点处。

砖石立刻就有些松动。

沈青青趁热打铁,又跟着拍出了第二掌。这掌刚一落下,萧凤鸣急忙拉住沈青青的手往后撤步。只听“轰隆”“哗啦”数声,无数砖石纷落,尘土飞扬!

墙上果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狗洞”。不等尘埃落定,她们两人立即钻了过去。刚刚到墙的另一边,又是一声巨响,墙体整个垮塌了下来。只要稍慢一步,便会被埋葬在砖石之下。

沈青青回头望望那堆碎砖砾,拍拍心口,道:“好险好险,命不该绝。”然后笑着看向萧凤鸣。

萧凤鸣没有说话。

她的脸色比病痛发作时更加难看,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瞳孔紧缩!

沈青青也说不出话了。因为她看见了眼前的景象。

她们面前是和那边一模一样的景象,一模一样的铁栅栏门,一模一样的火把。更讽刺的是这道铁门上还贴着一张纸,随风招展。

纸上写着十四个大字:

“面壁有心求破壁,出头无路且回头。”

字写得歪歪斜斜,浑似出自童稚之手。

沈青青看着那张字纸,自言自语道:“不明白,我不明白。”

萧凤鸣看她一眼:“不明白什么?”

沈青青道:“地牢既然有两间,为何还把我们关在一起?”

说完她又嫣然一笑:“若他们把我们分开,这堵墙也不会倒了。”

花了一夜工夫,走上一条绝路,沈青青想的竟是这件事。

萧凤鸣看了看沈青青,道:“看来那时你睡得很熟。”

沈青青道:“那时?那时是什么时候?”

“你被带进来的时候。公输崇看见你,便说抓错了人。一捻红不乐,便说:‘那她是谁,难道你认得她?’”

停了停,萧凤鸣道:“公输崇便说:‘我怎么会不认得。她是萧凤鸣的未婚妻子。’”

萧凤鸣说得很平常。她是女子,沈青青也是女子,所谓婚约本就不必认真。

沈青青的心却跳得快了些,忍不住问:“然后呢?”

“听见公输崇这话,那个和尚突然跳了起来,把你扔进了我这间牢房,锁上了门。他说……”

萧凤鸣忽然不说话了。

沈青青道:“你不要卖关子,他说了什么?”

萧凤鸣深吸一口气,道:“他说要我们洞房。”

沈青青的脸一下变得滚烫。

她快步跑到门边上,一把扯下了那张字纸,道:“这一定是那个疯和尚的笔迹。只有他爱故弄玄虚。背面的浆糊还没干,应该是离开不久……真是可惜,功亏一篑……”

她的嘴在分析,脑子却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就在这时,捏着纸的手忽然被萧凤鸣握住。

萧凤鸣的手心很温柔,眼神也很温柔。

“至少我们打破了那堵墙。”

经过这一夜,她们两个已经很累,累得只能就地躺下,仰面朝上,躺在一起。

但她们的心却忽然轻松了。

——面壁有心求破壁,出头无路且回头。

“疯和尚的字真难看。”沈青青笑着把那纸举得高高,“你说他是不是装疯?”

“有时人会觉得疯了反比醒着好。”

“当一个人这么想的时候,他是不是也离疯不远了?”

“是的。”

萧凤鸣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

说到那个疯和尚,她又想起了那件事。

于是她的眼睛睁开了。

“沈姑娘。”

“什么事?”

“你和我的婚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青青没想到她会问这件事,静了半晌,忽然笑道:

“你既不是男人,婚约自然不能算数,你又何必再问?”

“我……”

“难道你还打算娶我?”沈青青朝她眨了眨眼。

萧凤鸣没有回答。她翻了个身,把背对着沈青青,变成了侧卧。

沈青青这才觉得气氛有点异样。她连忙转了个身,追着萧凤鸣的后背,轻声问:“你该不会……真的打算……娶妻?”

她忽然想到萧凤鸣以男子的身份生活了那么多年,今后说不定仍会如此。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白师父悄悄找上自己,做自己的师父,也许就是打算有朝一日以师父之名,命令她嫁给自己的假儿子。

若是萧凤鸣也认同她这样的做法……

“不会。怎么可能呢。”

萧凤鸣的语调又是淡淡的,似乎一下子变得很遥远,很寂寞。

沈青青微笑道:“太好了。”

萧凤鸣也不回头,道:“哪里好?”

“当然很好,有你这句话,就算你的娘亲命令我嫁给你,我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啦。”

萧凤鸣朝她一瞥:“你知道家母?”

沈青青正不知该从哪里讲起,便听见萧凤鸣接着道:“是我多怪了。江湖中没听说过她的人恐怕不多。”

沈青青觉得其中似乎大有隐情,于是又靠近了她一些,问道:“莫非……你不喜欢她?”

她说完,听见萧凤鸣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很敬她。”

“抱歉……”

“但我也很怕她。”

她的后背忽然绷紧了,好像真的想起了可怕的回忆。

沈青青心中顿时涌起了从背后抱住她的念头,却又不敢动,只能静静听着。

“我曾经十九次试图违抗她,但每一次都证明她是对的。自那以后,不管她命令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做她的‘好儿子’。”

沈青青的心陡然往下沉。

背靠着背,沈青青苦笑道:“我懂了。”

她觉得自己从苏州一路走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但是从现在起,这些都结束了。”

沈青青一惊。

她立刻坐了起来,转身看着萧凤鸣,萧凤鸣也同时转了过来。

她们两个人的眼睛里映着对方的影子,影子的眼睛里又映着自己。

“总有些事,明知是错,也是要做一做的。”

这句话不用萧凤鸣说出来,沈青青便明白了。

然后她们同时望向墙上那个被她们敲出的大洞。

——面壁有心求破壁,出头无路且回头。

萧凤鸣道:“我忽然想再回到墙那边瞧一瞧。”

沈青青笑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她便走上那堆砖砾,分开碎石,率先钻了过去。萧凤鸣紧随其后。

然后她们都停住不动,两脚钉在地上。

因为那扇锁了不知多久的铁栅栏门,此时正光明正大地敞开着!

——就好像一张惊愕的大嘴。

门口还多了几样东西:几张银票,一些散碎银子,一把沈青青的剑。

沈青青皱眉道:“这又是什么陷阱?”

萧凤鸣道:“看来他们要送客了。”

她的想法是对的。

只是这一破壁,一回头的工夫,地牢里全部的防备都宣告解除。一捻红,疯和尚,公输崇与萧易寒父子……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更奇的是,等她们两人相携走出地牢那条长而迂回的走道,终于再一次见到太阳,她们所处的位置竟不是少林寺的院墙内,而是寺南的观音庙。

白衣大士宛转低眉,龙女侍坐,善财却不见了踪影。庙外是依着山势垦出的菜地,金灿灿的油菜花开了三层。

沈青青问萧凤鸣:“你被他们抓来时,也是这条路?”

萧凤鸣道:“我来时是夜晚,不记得有美景如斯。”

山岚清新,梵呗更清心。沈青青和萧凤鸣也放慢了下山的脚步。忽然遇见一个私逃下山的小沙弥,见着她们两个就像见到了鬼,面色大变,念着佛号就往山上逃。

沈青青道:“这小和尚真奇怪,我又不会吃了他。”

萧凤鸣道:“你不要怪他。少林寺不接待女客,这说不定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女子,难免会怕。”

“为何不接待女客?”

“出家人要戒色。”

沈青青想了想,道:“这样不对。”

萧凤鸣道:“怎么不对?”

“没见过色,怎么知道色的厉害?不知道色的厉害,又怎么戒色?”

萧凤鸣看她一眼,道:“你的道理真多。”

沈青青闭上了嘴,不再说话。一直走到山脚,萧凤鸣才说出后半句:

“但我很爱听。”

午时还没到,洛阳城外第一家酒馆“刘白堕”的掌柜便已无可奈何地趴在柜台上。

他后悔自己不走运,迎进来了两个怪客,偏偏还都是女客。

这两个女客俱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一个能说爱笑,带点江南口音,却带了剑。最近因为名花剑会的关系,带剑的客人多了,也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另一个,虽然说空着手,却是散着头发,遮着脸,简直就像个女鬼。

她们既不吃菜,也不喝酒,而是要了一间上房,还要热水。又写了一张清单,说要借个小二,出去城里买些东西。之后便躲进了屋,半天也不见她们下楼。

眼下牡丹花季,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刘白堕”一共就只有两个小二,支走了一个,留下的那个偏又是个新手。一会儿我要的酒上了你的席,一会儿你点的烧鸡上了我的桌。生意没做成几笔,熟客倒是气走了好几个。等那个伶俐的小二回来,客人已走了一半。

“早知不如不开门,开门便迎进来扫把星。”掌柜的连声叹气。

“掌柜的,说些吉利的。”

说话的是个四十多岁,脸色阴沉的中年人,身穿一身黑边白布袍,腰间悬一白鞘长剑,却系在了一条粗麻腰带上。同座还有一个少年,一个青年,一样的黑地白边,一样的粗麻腰带。只是那少年坐在主位,腰带也比别人宽些。

掌柜一看那腰带,便知这几个客人新近遇着丧事,恰好又是进门未久的,听了刚才的牢骚,想必会有误解,遂急忙赔笑道:“小的昨日在房里数私房钱,给媳妇抓了个正着,忍不住发些牢骚,几位爷别笑话,哈哈,哈哈。”

中年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忽然听见角落里传出来一声冷笑,回头看去,竟是个黄衫玉带的青年人,正坐在窗边饮酒。中年人遂强忍着怒气,道:“这位朋友,有什么好笑的事,不妨说来听听?”

掌柜的脸也白了。这个黄衫玉带的青年是他今天第一个大主顾,一个人就喝了两坛十年的杜康,还炖了两只乳鸽下酒,慢慢的喝了半日。掌柜的见他衣饰华美,才没急着收账,若他死在那些粗麻腰带的人的剑下,这账就只能到奈何桥上要了。

谁知那黄衫青年反而不惊不惧,手持银杯笑道:“我见鸟也懂得喝酒,觉得稀奇,是以发笑。——小二,再来一坛酒。”

那个不懂事的小二真的拿了一坛酒,掌柜忙丢眼色,让他后退。

“鸟,什么鸟?”与中年人同座的青年皱眉道。

“你问什么鸟?”黄衫人把酒杯放在桌上,哈哈笑道,“当然是打昆仑山飞来的一群惊弓之鸟!”

青年霍然起立:“你……”正欲发作,忽然被那少年人看了一眼,只好坐下。

原来这三个白袍客人都是昆仑派的门人。他们系着粗麻腰带,恰恰是为了纪念刚刚在金谷园被杀未久的“狂风快剑”冷不谦。

黄衫人冷笑道:“学艺不精,被人杀了,自己死得,别人说不得?若是这样,不如把剑解下来,走路也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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