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做医生的缘故,他常年带着一方帕子,严密的消过毒后整整齐齐的叠在身上,从来不用别的地方的毛巾跟纸巾,雪白的帕子擦在郑好被棉被憋的潮红的小脸上,立马变了些颜色,额,效果很显著。
手帕上的苏打水跟薄荷香的混合香气传到郑好的鼻中,这种骆冬明身上独有的味道她最熟悉不过了,在那个下雨的夏天,她即将溅上一身泥却被他拥在了怀中的那一刻起,这味道便无时不刻萦绕在她的记忆中,一直挥之不去,现在她闭上眼睛,就能描绘出来,即使他不在她身边,或者即使她远走高飞之后……
想到这里心底如同被刀子剜一块去,硬生生的疼,郑好抽了一口气,强忍着眼底的泪水。
“你在看什么?”骆冬明俯□来,脸庞直直的靠在郑好的脸上,稍微一动,削薄的嘴唇就若有似无的碰到了她的脸庞,此刻,他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眸就那么静静的盯着她,像是某只色泽诱人的毒苹果,诱惑着她开口。
郑好下了很大的力气,才没有伸出手去拥抱他,她转过身去,给了她一个后脑勺,不再说话。
骆冬明知道她是真的生气跟伤心了,他不是傻子,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脑子简单肯定长时间的别不过弯来,会伤心,消沉,难过……
然而这却只是个开始………拿掉孩子后身体跟精神上的打击肯定会让她痛不欲生,然后还有后来的,如果所有的真相那么□裸的伸展在她的面前,她又能如何去接受……
骆冬明痛苦的看了一眼蜷缩在床上的小小的身影,五脏几乎都被揉碎了,他躺倒她的身后,从后面轻轻的拥着她。
“郑好……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我就带你去看雪好不好?”
自从上次从李玫那里回来,她就一直念念不忘,老是嚷嚷着要去看雪,这让他有些无语,总是北方的冬天再长,也迟早会进入春天夏天的,连同那些厚的看不到边的积雪,是总有化了的一天,现在这个季节,哪里还会是下雪的季节。
“郑好,你说句话吧。”骆冬明终于有些消沉了,自从上次他把孩子的事情摊开了,郑好便没有再同他讲过一句话,她不再辩驳不再反抗,与此同时,也不再说话了,安静乖巧如同空气一般,骆冬明深知她的性子,她是真的灰心绝望了……
“骆冬明,你变的陌生的让我不认识了。”
郑好在他的怀抱之中,终于对他说了几天来第一句话。
……
这是他第二次变成她眼中的陌生人了……可是她却不知道,骆冬明眼眸一沉,将她拥的更紧了些。
郑好垂眸,看见他被包扎着的右手,那天鲜血淋漓的场面又浮现在了她的眼睛,触目的鲜血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好似在记忆的最底处,她也曾见过着么触目惊心令人的恐惧的鲜血,可是细究起来,头脑中却是一片玻璃被敲碎后的碎片,扎心的头痛。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要不要我们的宝宝?”郑好压抑着脑袋中撕扯般的疼痛,苍白着脸问。
从后背拥着她的骆冬明眼眸一顿,同样的痛苦涌入眼眸,回答的却是十分的干脆利索。
“不要。”
“现在不要,将来也不要。”
“我就是这么的讨厌小孩,郑好。”
“好。”郑好闭上眼睛,缓缓的说:“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眼中的泪却汹涌而下,顺着脸颊滴滴坠落,汇流成一串无声的雨珠,瞬间打湿了骆冬明手上那层层白色纱布。
骆冬明察紧紧的拥着她,将下巴轻轻的搁到她柔软的头发上,郑好无声的泪滴,像倾盆大雨一样,在骆冬明的心中碎了满地,瞬间成灰。
郑土豆……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狠下心……
任由你如此难过的伤心哭泣……
然而,我却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
所有的罪孽由我起,却由你承担,郑土豆,上天好像真的找到了一个最能惩罚我的方法……
郑好走的那个下午,没有一丝的迹象,中午她也是乖乖的吃完保姆阿姨做的饭菜,然后在保姆阿姨心满意足的笑容注视下,乖乖的躺在床上睡午觉。
只不过在保姆阿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蓦然睁开眼,腾的一声从床上坐起。
她侧耳倾听,保姆正果然在给骆冬明打电话,低低的声音透过门传到她的耳朵中。
“是,骆先生,她吃很好。”
“嗯,我会看好她的,骆先生。”
郑好嘴角浮起一层笑,她就知道,骆冬明向来心思缜密,怎么可能不会找保姆看着她。
随后她听到保姆收拾碗筷,打扫房间,还有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喝水的声音,不一会,保姆似乎也休息了,偌大的房间里突然没有了声音……
郑好从床底下拖出自己的行李,轻手轻脚的迈出房间,果然看见保姆在沙发上睡得正香,郑好看了看旁边的水杯,满怀歉意的吐了吐舌头。
郑好从骆冬明的小区出来的时候,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湛蓝,就像是他们在街上相遇后那方突然变晴了的天空一般,郑好回头,眼中又有些泪涌上来,最终她却还是忍住了。
她伸手,温柔的摸上自己的小腹,直到今日,她还是感到惊奇,竟然有一个小生命在里面悄无声息的生了根,而且在慢慢的发芽,成长……
“宝宝,你不要害怕。”郑好拖着行李箱在一片耀眼的阳光中慢慢低头:“妈妈会保护你,你跟妈妈一起坚强的往前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