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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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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屠胡令方出,方汉胄皆带甲。追亡逐北三万里,怒海狂涛一路杀。

几闻冉闵止婴啼,数缕羯魂还中亚。生前惟恨杀胡少,死后何惜汉jian骂。

多少冷言毁忠烈,满腔热血铸中华。潇潇雨叹英雄路,咽咽风鸣杜鹃花。

……

黝黑眼眸尽是哀伤,它倒影着一颗枯树,数个物体随着风不断地摇晃……摇晃……摇晃……

枯树不像树,它更像是一个吊架,先前那人眼眸里摇晃的物体是人,十数个脖子套着绳索的尸体散强烈的异味。这些尸体身着汉家衣冠脸上带着满足且解脱的笑容,是什么让他们在临死之前还能泛着这样的表情?

张牙舞爪的树杈承受重量伴随风的吹佛出“咔咔”的声响,似乎因为时间长久绳索腐朽,一具尸体脖子上的绳套断裂,尸骸轰然坠地出了沉闷的响声带起了灰尘。

稀稀松松的树林,遍地的尸骸严严实实遮蔽了大地,挂在树上的尸体延伸很长,犹如地狱的场景尽显凄凉。不!这就是地狱,尸骸群中那一双双腐烂或未腐烂的手臂伸向天空,责问苍天为何不公,老天沉默不语,只有肥胖的乌鸦鸣叫着难听的“呱呱”声享用人肉。

树林里散散落落或站或坐在地上的人们,他们脸上无悲无喜只剩麻木。或许在下一刻,他们之中有人会步向后尘,用各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风声像是哭嚎,卷来的沙尘扑打到半蹲的男子身上,他左侧那个高鼻隆目的胡仆微微错身躯站到上风挡住风沙。

一主一仆已经停留在这里两ri。

男子相貌普通,在讲究“身体毛受之父母,不可轻弃”的年代,他虽不像胡人剃去前额或左右两边的头但却是平头。这个年代只有胡人会剃去体,即便是僧人也因为恪守“身体毛受之父母,不可轻弃”的信条也没有剃的习俗。

他虽然长相尽显汉人模样却是身着奇异,一身紧凑贴身的战袍,款式不像胡人兽服更不是晋人的连体裙装,黑se的束裤外加赤se的紧身上衣,一个类似袋子的前胸部位遗有血迹,自领口而下的一排整齐金属纽扣蹦了数颗,透着被利刃劈开的空隙能够看见泛着鲜血的纱布。在他身傍站着一名壮实且剃着鲜卑式髡、面貌高鼻隆目的胡仆。

两人在一群绝望的汉家流民群中十分突兀。若不是男子长着完全一副汉人的模样,两ri来只是蹲坐在地哀伤地看着逝去,没有做出任何侮辱死或侵犯流民的举动,不然这群被胡人逼得绝望的流民绝对有愤起攻击的理由。

这是哪?在现代这里叫作徐州市,而目前这片地域的名字叫淮北,属于后赵政权的领土。

彭城绝对是一个非常出名的地方,楚汉相争之初,彭越先从巨鹿起家后据彭城,投靠刘邦立下战功先被封为魏相公,后又被刘邦赐封梁王。彭越与韩信、英布并称汉初三大名将,后因被告谋反,为刘邦所杀。

确切的说,脚下的这片土地正是彭城附近,它和东晋政权只相隔一条淮水。

淮水就在树林前面不远,透着稀稀落落的树林甚至可以看见河流上面飘满浮尸,尸体之多足以截流断水!

流民之中又一个人摇摇晃晃站起来捡起绳索抛向树杈,全身脏乱和食不果腹让这年代的很多人根本无法依靠外貌判断年纪,他在将绳索套在脖子自尽前十分认真地整理身上不可称之为衣裳的衣冠,这举动像是即将出门赴宴而不是赴死,认真且一丝不苟。

他艰难爬上树干,举目扫视下面,环视脸se麻木的人群:“王师不仁,我辈生在胡地受尽屈辱,以其生为奴死被食,不如求死!”

风,卷起了沙尘。

那双眼眸眨了眨,随即又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观察尸体脸上解脱的笑容,看那挂在树上的男女老少还有树下的枯骨。一些尚未腐烂殆尽的尸身上爬满了虫子,无法数清的蛆透着腐肉在内脏翻滚着。他听见声音抬头看去,树上那人呼喊着蹬下树干,脖子出“咔嚓”断裂声被绳索套着摇晃。

此时,他眼眸里的哀伤更浓了……

枯树旁边尚有树木,初夏之季本该绿意盎然的森林却是透着一股强烈的死气,它们的树皮尽去,失去保护层的树木,枝干的叶子根本绿不起来,在chun天刚过去的季节竟像是深秋那般早已泛黄。

树皮为什么尽去?乱世之秋,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年代,草根和树皮都是食物,人吃不饱树木怎么能不死!

流民之中又有数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们抬头看着灰se的天际良久,复又互相抱拳拱手作揖终别,有人拾地上尸体旁的绳索,有人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向不远处的淮水。

“你们就这样去死么?”

没有人回头看一眼,他们已经麻木了。

在这个胡人四处作恶,东晋朝廷抛弃北方领土逃窜南下,北方汉人受尽奴役随时都可能被吃掉的年代,他们能不麻木吗?

司马晋朝廷的皇di du能被匈奴人捉去端尿壶,胡人视汉人猪狗不如,活不下去随时可能被胡人活生生地煮了吃掉的世道,他们能够自主地选择吊死枯树或投水自尽已经是种幸福。至少……他们还能够zi you地选择一种死法,不是么?

“朝廷在北伐!”

像是一滴水投入水面,死气沉沉的人群终于有了波澜,数人停下脚步回头,刹那间似乎闪过一丝奢望,不过那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又陷入死寂。

是啊,东晋朝廷在北伐,受命统领北伐军的名儒褚裒,也就是当今东晋朝廷的国丈,这位以吟诗作对以及清谈闻风的大儒,他领着东晋数十万(号称)兵马踏上了淮南的土地,就驻营在淮水的南岸。

朝廷为什么北伐?那是被桓温逼的。

这位名声雀跃的将军,他克复蜀地灭掉了成国,眼见石赵(后赵)的石虎死了,诸王子为了帝位争相起兵争位,慕容鲜卑的前燕军队又趁火打劫从辽东南下,氐族苻洪所统的诸多胡部向关中挺进,冉闵统领的汉军、姚弋仲所统羌族、鲜卑段部、石赵旧部相互混战,北方彻底大乱了。这种千载难逢恢复中原的好时机终于出现,曾经伐蜀灭成国的桓温能不再三上疏请求出师北伐吗?

为什么会有“逼”的这个字眼?因为东晋朝廷实在是怕啊,在这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年代,按照儒家的说法,恒温灭掉成国克复蜀地已经立下“不赏之功”已经“功高震主”了,“君臣之别”乃是天地间最不容逾越的纲常,因而臣子的威望决不能超越君父,否则便会“天地崩毁”,他们能不怕吗?

朝廷害怕桓温再次北伐成功,他的功勋名望就要临驾于皇帝之上。大臣荀蕤提醒皇帝“桓温若复平河、洛,朝廷将何以赏之?”,这个时候恒温再提出北伐,这是什么意思?先前已经逾越了,这次又要去立功,这不是给皇帝给朝廷难堪嘛!

武将为国克复旧土在清谈儒士的眼里成了有不臣之心,害怕武将再次立功,实在抵挡不了“阻扰恢复故土”的坏名声,朝廷诸儒一番商量只好选了一个只会吟诗作对根本不了解军事的大儒去统领北伐军。这是为什么?因为儒士属于可以信赖的自己人!

这位国丈倒好,到了边界连敌人的一根毛都没看见就赶紧驻营,他面对饱受石赵荼毒争相来头的山东遗民视而不见,根本不理睬听闻朝廷北伐而投诚的将士,蔑视石赵政权扬州刺史王浃的投诚,哪怕王浃的投诚会使东晋得到了寿chun这一战略要地,他爱理不理,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王浃的投诚。

不是这位国丈害怕“功高震主”而是他真的不懂军事,恰恰也是因为他不懂军事朝廷才会“委以重任”。他出征后唯一的动作就是整天躲在营帐里和一些文人吟诗作对,被逼得实在不行了就随口派出数千兵马,毫无意外,那些被派出去的兵马因为错误的指令全部有去无回。

这位爱吟诗作对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大儒还做出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决定,他命令军队严守南岸,阻扰任何想要涉水而过的人,不管是胡人还是想要逃难的汉人统统能she杀就she杀能驱赶就驱赶。这条命令的结果是什么?石赵胡人忙着内乱没空理会东晋的北伐大军,数万在胡人yin影活不下去想要避难南方的汉人被阻挡在北岸。

国丈大人为什么不愿意放人过南岸?不是他有远见害怕jian细混入,而是北方人自称汉人而不是晋人,虽然血管里流的都是炎黄子孙的血液,可你自称汉人而不自称晋人,晋篡魏、魏夺汉,这是蔑视朝廷!所以……为了保证朝廷的正朔,全部去死!

面对晋军封锁河岸堵截,不会生产只会破坏的胡人在后面抓人煮了吃,背离家园无处可逃的北方汉人怎么办?他们无力反抗为了不被抓去吃只有找个绳索上吊或投水自尽,至少这样能够自己选个死法!

“先生,我们不能救他们。”

胡仆的意思是,这群人太虚弱根本无法赶路。不管是为了早ri与失散的战友会合还是赶回去,他们都不能携带这群人。而且,胡仆认为在这里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不敢表示不满只能再一次小心翼翼的提醒。

“走……”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生长在太平盛世的人绝对无法想象乱世是怎么样的一幅场景,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军队互相厮杀,更加不是书本上重点描述的英雄豪杰如何威风凛凛,而是一处处的残垣断壁一具具躺在路边的尸体。

男子名叫林斌,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事实上也从来没有人过问。

按照一股正在逃亡的宇文鲜卑人的说法:“先生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是不是礼物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至少林斌本人对这个说法感到十足的嗤之以鼻,两帮人的结伴只不过是一群逃亡和一个想要活下去的人的结合,简单而言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东汉末年,军阀混战初期,有一位著名的军事家、诗人曾经用一诗来描述当时军阀混战下世道,诗曰:“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作诗的人叫曹cao,他诗中所描述的是诸侯讨伐的情景,前面几句是群雄起兵讨伐董卓,那所谓的“群凶”正是董卓及其婿牛辅,其部将李、郭汜等人。他们在孟津会盟,孟津也就是今天的河南省孟县南。相传周武王起兵伐纣时,中途曾和联盟反纣的百诸侯会合于此地。

一诗不但描述了群雄会盟孟津的盛况,在诗中更是直接用“雁行”点出了群雄各怀鬼胎的现状,说讨伐董卓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快要为了权势互相打起来。

东汉末年是一个军阀混战的混乱时期,由于战争连续不断,士兵长期脱不下战衣,铠甲上生满了虮虱,众多的百姓也因连年战乱而大批死亡。尸骨曝露于野地里无人收埋,千里之间没有人烟,听不到鸡鸣。一百个老百姓当中只不过剩下一个还活着,想到这里令人极哀伤。

若说东汉末年的军阀混战是华夏苗裔为了争权夺利互相厮杀占地盘,那么到了胡人南下就是一场为了生存空间的死斗。

晋初北方汉人尚有四百余万,胡人南下后仅不到十年北方的汉人存活不足一百万,这些存活的人生存处境惨不忍睹,为奴为仆不算更充当两脚羊的角se,胡人若是食物不够了他们就是胡人下一刻的食物。

后赵开国皇帝石勒(羯族)公然明定胡人劫掠汉族士人免罚,胡人有所需,可以任意索取一般汉人的东西。同时又禁止汉人称游牧民族作胡人,而称“国人”,违斩。他的开国汉人大臣,来朝见他时,因身上值钱东西和衣服被胡人抢了,勒问他“出了什么事”,大臣正在气头上,说“胡人抢了我的东西”,而忘了说国人,才觉说错了话,赶紧向石勒赔罪,勒赦勉了他。而这竟然被儒士记录起来以表彰“君臣和乐”称赞君王的大,实在难以想象那些儒士究竟在想什么。大臣尚且如此,可以想像一般汉人当时的处境。

石虎已有多处宫殿,还不满足,又驱汉丁四十余万营洛阳、长安二宫,造成尸积原野;修林苑甲兵,五十万人造甲,十七万人造船,死亡超过三分之二;夺汉女五万入后宫肆意变态凌杀污辱之行,其间由于负妇义夫的反抗,死不计其数。

从长安到洛阳再到邺城,成汉的使见到沿途树上挂满上吊自杀的人,城墙上挂满汉人人头,尸骨则被做成“尸观”,恐吓世人,数万反抗将士的尸体被弃之荒野喂兽。

人口的大量减少,土地的大量荒芜,傍之虎狼等野兽成群出现繁殖。石虎将邯郸(一说临漳以南)以南中原地区,数万平方公里土地划为其狩猎围场,创全人类有史以来的吉尼斯世界记录。规定汉人不得向野兽投一块石子,否则即是“犯兽”,将处以死罪,被杀或被野兽吃掉的人不计其数,汉人的地位竟连野兽都不如;住在“富丽唐皇”宫殿里的石虎,竟笑曰:“我家父子如是,自非天崩地陷,当复何愁?”

汉人从什么时候变得连猪狗都不如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汉人连死后想要一黄土埋身都成了奢望?

是自作孽不可活,还是老天不公?不是老天不公,它只是一片天而已。

人不自保,可杀!

人不自救,可辱!

万众沉默,东晋朝廷苟延残喘,北方汉人忍辱偷生,四方儒士争相投敌,胡人无恶不作,谁能站出来呐喊?

“我来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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