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苏顾言面上表情哀沉,道:“你口里念的、心里想的,就只有他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的生活已经被他毁得一塌糊涂,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你还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凤时锦吗?以前或许我感激过,他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你成为你的支柱,但是我发现我错了,他只是借着在你身边的时光在一点点地腐蚀你。如果能让你忘了他,从此过好你自己的生活,我宁愿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凤时锦在他怀里挣扎,挣扎不脱,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苏顾言承受着痛,又低低道:“但是他没死,时宁也没死。他们都没死。”
凤时锦僵了下来。
“听说淮南暴民已经北蹿在京作乱,安国侯死于非命。”凤时锦瞠了瞠眼,听苏顾言继续道:“皇帝为了尽快平息民乱,不得不取消了对国师和时宁的死刑。现如今,你师父和时宁正被关在国师府内,周围派重兵把守,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他们都没事,现在你可以安心乖乖养伤了吗?”
凤时锦不再挣扎了,苏顾言才慢慢地放开了她。后来丫鬟送了药来,苏顾言端了亲自一勺勺地喂她。
门口边不知什么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歪着头,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来。他觉得惊奇,因为在记忆里,他从没见过父亲对母亲有这般的细心和周到过。他又有些高兴和怯懦,怕被父亲母亲发现他在偷看,又会变成从前那个冷冰冰的样子。
于是他不敢走出去,只敢在门口偷偷地瞧。
凤时锦先注意到了他,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他。苏顾言顺着她的眼神亦往门外看去,发现了小小的苏穆。
苏穆见躲不了了,只好左手揪着右手,像做错了事情一般,耷拉着头一步一步踱了过来。苏顾言难得慈爱地摸摸他的头,道:“想进来便进来,在外面躲躲藏藏地做什么。”
父亲并没有罚他,他胆子便大了一些,抬了抬头把凤时锦巴巴地望着,糯糯道:“娘,你要快些好起来。你病着的时候,每天穆儿都有努力做功课。”
约摸是这几天凤时锦一直处于沉睡,眼下醒了再也睡不着。半夜的时候,趁着所有人都睡下了,她起身穿衣,避开了丫鬟,偷偷出了房门。然还没走出远门,身后便响起了清淡的脚步声,伴随着苏顾言沉寂的话语:“你想去哪儿?”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冷静理智,一点睡意也无。也不知他是否和凤时锦一样,一夜难眠。
凤时锦回过身去,看着他身披着白袍,站在屋檐底下。那白净的衣服,宛若浸满了冷清的月辉。
凤时锦执拗道:“我要去国师府。”
苏顾言面无表情,漠然道:“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国师府重兵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凤时锦垂了垂头,道:“我知道,但总会有办法,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去送死是不是?”
她抬眼直视着苏顾言,道:“是又如何,我命由天由我,但不由你。你回去睡吧,就当做不知道我离开过,兴许明早过后,我也不会回来。”
说罢凤时锦转身而去。身后脚步声接踵而至,苏顾言伸手便拉住了她纤细的腕子,轻而易举将她拉了回来,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去送死,你以为我会应你么?你可知你的命是怎么换回来的,是时宁用她的命换回来的,你是要时宁的付出全都付诸流水吗?”
凤时锦闻言笑了笑,然后指控一样地看着苏顾言,道:“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我走以后你会把凤时宁照顾好,结果呢?”苏顾言身体一顿,她继续道:“你竟愿意用她的命换我的命,我是该说你大义凛然还是该说你狼心狗肺?说白了,你不过是自私,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的付出。你苏顾言做得出来,但我做不出来。”